七道青铜傩面同时炸裂,黑衣人化作黑雾遁入地缝。禁字符的余威在石壁上烧出焦痕,陆昭踉跄着扶住青铜匣,喉头腥甜翻涌。膻中穴的气旋黯淡大半,青龙鳞片正从手背褪去。
"轰!"
整座地宫突然倾斜,陆昭怀里的天机玦迸发青光。玉玦凌空绘出姑苏城地图,寒山寺的位置燃起金焰。他抓起族谱残页塞进匣底暗格,转身时瞥见祖父骨灰盒底部的刻痕——那是枚逆时针旋转的卍字符。
暴雨冲刷着山路,陆昭的足迹在青石阶上烙出焦印。觉醒后的躯体在自行吸收月光,毛孔渗出细密的血珠。当他翻过寺院围墙时,檐角惊起的乌鸦竟口吐人言:"陆家人...送死的陆家人..."
大雄宝殿的蒲团上坐着具枯骨,僧袍爬满藤壶。陆昭的望气术看到枯骨天灵盖插着三寸银钉,钉头刻着与油罐车相同的血色蝎子。无影钟悬在梁上,月光穿过钟身投在地面,竟没有半点阴影。
"咚——"
当他握住钟锤的瞬间,掌心鳞片突然倒竖。青铜钟体内壁布满指甲抓痕,最深处嵌着片龙鳞。钟声荡开的刹那,陆昭的识海掀起惊涛骇浪。他看到二十年前的雨夜,父亲陆九渊正是在此将天机玦封入孕妇腹中——那个胎儿就是自己。
"原来如此..."陆昭呕出黑血,血珠在钟面烧出星图。第二声钟鸣震碎佛像,露出藏在如来肚腹中的青铜剑匣。剑鸣清越如龙吟,匣中却只躺着半截断剑,剑身铭文与天机玦完美契合。
"啪嗒。"
水珠滴落声惊醒幻境。陆昭转身横剑,看见个浑身湿透的孩童蹲在供桌上。孩子不过五六岁模样,瞳孔却是冷血动物般的竖瞳,怀里抱着只龟甲开裂的赑屃。
"你也来偷钟?"孩童歪头,声音带着双重混响,"把剑给我,我帮你杀外面那些臭虫。"
陆昭的观天镜自动浮现,镜中孩童显出本相——龙首龟身,背甲刻满河图洛书,正是《山海经》记载的赑屃神兽。只是这神兽元神涣散,分明刚经历过分魂之痛。
"他们抽了我七枚本命鳞。"孩童突然哽咽,龟甲缝隙渗出金血,"说我爹欠了九霄云宫的债..."
殿外传来瓦片碎裂声,十八盏幽冥灯飘进院落。陆昭把断剑横在胸前,发现天机玦正与孩童产生共鸣。他果断咬破舌尖,将精血抹在孩童眉心:"以陆氏血脉为契,你可愿..."
"愿意!愿意!"孩童突然暴涨成青年模样,玄黑衣袍绣着星斗。他张口吞下断剑,掌心浮现出完整的青铜古剑:"记住,我叫玄鳞!"
九幽殿众人在此刻破门而入。为首的黑袍人刚要结印,玄鳞剑锋已至。没有花哨的剑招,只是最简单的劈砍,却带着山岳倾塌之势。陆昭看见剑光中游动的龙影,突然明悟这才是真正的青龙锻体诀。
"留活口!"陆昭的提醒还是晚了半步。玄鳞的剑气绞碎七具肉身,唯剩个傩面人被他踩住咽喉。地面血泊突然沸腾,傩面人皮下钻出千百条黑虫。
"是噬魂蛊!"玄鳞挥剑斩断陆昭左臂——青鳞覆盖的断肢在半空自燃,烧尽企图钻入七窍的蛊虫。陆昭闷哼着单膝跪地,伤口处肉芽疯狂蠕动。
玄鳞突然扯开衣襟,心口处龙鳞缺失的位置正在渗血:"快用祝由科封住我灵台!他们在我魂核种了..."话未说完,他瞳孔彻底化作兽瞳,转身一剑劈向陆昭面门。
***
陆昭滚地躲过剑锋,玄鳞的剑气将香案劈成两半。殿外传来诡异的童谣声,月光变成血红色。他想起《天机策》记载的"血月引魂阵",这是要把方圆百里生灵炼成阴兵。
"对不住了。"陆昭并指刺入自己丹田,强行催动尚未掌握的白虎炼魂诀。识海剧震间,他窥见玄鳞元神深处缠绕的锁链——十二根刻满符咒的困龙桩。
祝由十三针的秘法在脑中流转,他蘸着心口血凌空画符。血符印上玄鳞眉心的刹那,青铜剑突然调转方向,将陆昭右肩捅了个对穿。
"你..."玄鳞的竖瞳恢复清明,颤抖着松开剑柄。陆昭趁机将断剑刺入他心口缺失的龙鳞处,天机玦青光顺着剑身灌入。
"咔嗒。"
锁链崩断声在虚空炸响。玄鳞仰天长啸,现出十丈长的本体。龙首龟身的神兽撞破殿顶,背负的河图洛书化作星光大网,将血月牢牢锁住。陆昭攀着龙角俯瞰,见整座寒山寺地底伸出无数白骨手臂——这才是真正的无影钟镇魔之地。
九霄云宫,观星台上突然坠落三块命牌。执棋的白衣天尊捏碎手中黑子:"居然解开了赑屃封印...陆九渊,你当年留的后手倒是精巧。"
他对面的人影笼罩在迷雾中,膝上横着柄与陆昭手中一模一样的断剑:"犬子顽劣,让天尊见笑了。"
***
晨光初现时,陆昭在放生池边醒来。玄鳞又变回孩童模样,正用尾巴钓锦鲤。寒山寺恢复平静,只是无影钟彻底失去了踪影。
"你父亲把钟拆了。"玄鳞吐出鱼骨,"二十年前他用钟罩住你娘,挡下了九霄云宫的诛仙雷。"小兽突然扯开衣领,露出心口发光的龙鳞:"现在你是我的锁龙钉了。"
陆昭摸着胸前的天机玦,玉玦内侧新浮现出星图。当第一缕阳光掠过枫桥,他看见桥头站着个撑油纸伞的旗袍女人,伞面绘着与手术室相同的血色蝎子。
"看来九幽殿只是开胃菜。"玄鳞舔着爪子跃上他肩头,"要杀你的人里,可有你至亲血脉呢。"
陆昭握紧断剑,剑柄残留的温度与记忆中的父亲如出一辙。他忽然明白祖父信中未尽之言——陆家守了七百年的不是秘宝,而是一场弑神的局。